短信（小小说）

九姑剑方

文/剑方

我老公是个手机不离身的人，连洗澡他都要带到卫生间。其实，他只是个小包头，从大老板手里接一点装潢的活，再请几个油漆工加班加点的干，一年下来，不咸不淡地挣上几万块钱。我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在乡下挣点小钱过点小日子，也是挺惬意的事。
但他对手机的态度，却让我看不惯。他并没多少业务需要联系，也不属于拇指一族。他与手机的关系过于亲密，亲密得我有时都会嫉妒。有一回我跟他开玩笑说，你和这家伙关系暧昧，是不是有秘密？他扭头看着我，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手机是有灵性的。他这个文化不高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倒真是让我吃惊。
我不晓得手机的灵性，或者说我就根本不承认那个金属的东西有灵性。不怕大家笑话，我连短信都不会发。按键上的字母那么小，写个字就像掐虱子一样，麻烦死了。我和亲戚朋友联系都是直接打电话，这多方便多生动啊！
这几天老公不在家，说手头事情特忙，得加班。一个小包头能忙到哪里去？他忙，可我闲着呢，我就打电话过去。他只随便敷衍了几句，说过两天就回来。我感到有一点点寂寞。
直到十天后的傍晚，我老公才骑了他那辆破摩托回家。见到他风尘满面的样子，我的心软了一下。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尤其是在落寞的时候。我很快把心中的不满打扫得一干二净，麻利地为他准备衣物，让他好好的洗个澡。他答应着，顺手摸了摸我的颈脖，我知道他这样亲昵的意思。我的心更软了。去洗吧，我给你做晚饭。我的语气轻柔得像读徐志摩的诗。
我感到今晚有点特别，我得在厨房露点真功夫。我们这回分开有十多天，结婚后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呢。这种感觉，真有点小别胜新婚的味儿。我是说我很不习惯一个人无所适从的夜晚。今晚我不会看电视，更不会独坐在灯下发呆。
我一边想心思一边炒菜，炒鸡蛋时我听到他的手机响了两下，出来望望，他还在洗澡，他第一次没把手机带进卫生间。鸡蛋炒好后，煲一下汤就算搞定了。他还没出来，看来他有几天没洗澡了。我对着卫生间叫道，你是不是把涂料涂自己身上了，要不要我帮你刮一刮！他含糊地应着，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我顺手拿起他的手机，刚才是来了一条短信。我没有丝毫偷看的意思，轻轻用拇指按了一下显示键，我看到这样一条短信：钱包丢在床上，我先替你收着。发件人：梅。我觉得头轰了一下，一阵发麻，好像头发连同头皮被人掀了去，心马上要跳出胸口，人变得恍惚起来。这时他洗好了澡从卫生间出来，嘴里讲着什么，但我听不见，我甚至也看不见他是否穿了衣服。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手捧着他的手机微微抖动。他发现我有些异样，过来搂我，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
我的眼泪突然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我木然地听着他的解释，不说一句话。我的精神几近崩溃，思维基本中断，头痛得要炸裂似的，气得浑身发抖。我的耳朵里反复出现他的声音：手机是有灵性的，手机是有灵性的••••••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手机不离身。
他把快要瘫软的我抱到床上，我没力气反抗，任他摆布。他动手帮我解开围裙，我嗷了他一声，吓得他不敢碰我。这一夜，我就在床上半躺半卧，他像做错事的孩子站在我身边，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那条短信的真相。我知道他已经很疲惫，他的嗓子都有些嘶哑。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屋里静悄悄的。我躺在床上想想昨夜的事，头还有些痛。我爬起身，对着镜子中那个凌乱的女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太阳已经照常升起了，我还得面对一切，包括我的爱、我的恨。我到卫生间慢慢把自己弄干净整齐，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昨晚的饭菜一点都没动，也不知他早上是几点走的。煲着的汤还是热的，我就着汤下了半袋面条，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制止胃的反抗。端了满满一碗面走到桌边，看见他的手机放在桌上，手机下面还有一张字条，写着：别生气，别饿着，你的手机我拿走了。我轻轻哼了一声，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再理他，我要吃面了。一边吃，脑子却不由自主地回想着昨夜他的申诉他的解释。昨夜我气昏了，听不懂他说的话，现在我很清醒，把他说的内容一连贯，我猛然清楚了。
那个梅是他最近招的一个外地工人，姓梅，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为了省一点房租，他把小梅安排在工地上还没装修的房子里住宿。因为这几天工程赶进度，他就临时和小梅住一起，昨天他回家，车骑在半路发现钱包丢了，就给小梅打电话，看看钱包是否落在房间里。小梅发现后就回了那条短信。
我拿过手机，轻轻碰了一下，那条短信还在。犹豫半晌，我拨通了小梅的号码，一个年轻的外地口音，老板你好，你今天回来吗？我顿了顿，回他，我是他老婆，他的手机落在家里了，过会儿你看见他，就跟他讲一下，麻烦你！
我冤枉他了，我的眼泪又不争气了，这次是为他。昨天他回来，我看到又黑又瘦，原本是想慰劳他，可是我却让他饿了一夜，可是我却把一个应该充满柔情蜜意的夜晚搞得一塌糊涂。我的心隐隐地痛起来。我捧着他的手机，定定神，突然想给他发短信。我笨拙地打出几个字：哥，我错了，对不起！别生我的气好吗？
他很快回过来：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下午我回去。爱你！我泪流满面，忽然就爱上了短信这个玩意••••••

小渔儿

小小说总是最后一下让人看得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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