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镇已故老诗人周锡年诗集《心泉偶迹》由中国人文历史出版社出版((转自太湖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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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镇已故老诗人，原《熙湖诗词》副主编周锡年老先生诗集《心泉偶迹》由中国人文历史出版社出版，经精心点校、重新设计版式、装祯，于2015年7月第二次印刷。本书为大型系列丛书《熙湖遗韵》之五。周锡年老先生是新仓镇惠民村杨园组人。

   周锡年先生，1924年生，其父亲周含章先生是清末有名的举人，后见朝纲腐败，大厦将倾，就弃官不做，回到老家安徽太湖县办起了义学，一时远近闻名。周锡年先生1943年毕业于安徽省立师范，1949年考入南京二野军政大学并随刘邓大军挺进大西南。四川解放后，他被组织留在当地政府致力于国家战后建设，论官阶当时已是副厅级；1956年，他再度到中南政法大学进修。孰料书未读完，突然被打成“右派”，于1958年被押送回原籍接受“改造”。“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不久，造反派在他住处抄出了他写的不少诗和日记，其中一首题为《长夜》的诗被怀疑“直接攻击伟大领袖毛主席”，这样，“右派”、“反动出身”等罪名之外，又加上了一条“现行反革命”罪。直到“文化革命”结束，本来有望官复原职，但由于在老家所生的几个孩子皆都长大成人，按政策举家回迁四川很是困难，尤其加之年事已高，在经历了人生的大变故后对于世道人心早已了然于胸，于是，“子承父训”，选择了在家乡当教师，直至终老。    因为家学的缘故，周锡年先生过学根底颇深。即使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刻，他始终坚持写日记及诗文。虽后来偏居小城，其旧体诗在圈内仍颇有名气。与佛学家赵朴初先生、国学家北京大学的孔凡礼先生以及台湾周雨农先生多有唱和。但因为遭反复抄家、“文革”以前所写诗词已是很难觅到，所以，《心泉偶迹》一书仅收录了周先生各个时期写的诗词共130余首，多为后期之作。但还是从诗词中可清晰地看出先生的革命轨迹。　　集中收录的最早的一首词，是周先生写于1943年，题为《满江红·遣怀》，他写道：
　　漫自沉吟，默无语，心潮翻覆。念从前，蹉跎岁月，而今堪哭。未来种种哪先知，当时般般曾追逐。叹年来，方寸美人萦，思泪掬。志待谋，命多蹙，愤人世，慨时局，遍地里尽皆是，鬼丛魔簇。起社谡术从头习，拯生灵剑向天戳。看启明，煜煜已东升，荒鸡喔。
　　孔凡礼先生后来在书的序言中为这首诗能保存下来深感庆幸。作者时年19岁，他的这种思想，也是那个时代很多进步知识分子所共有的。不久后，他主动投身于革命的浩荡洪流。
　　从参加革命到被打成右派押送回原籍劳教之前这段时间，应该是作者较为顺利的一段时间。惜这段时间作者的文字几乎全部在“文革”期间抄走或烧毁。于是，这段历史于作者就成了“真空”。虽则于作者是一种偶然，但何尝不暴露出历史本身的一种残忍：越是平和的时段，书面上的历史往往就是空白；而大凡被写家大书特书的那一段历史，定是充满了暴戾或抗争。
　　再见到作者的文字是写于1961年的几首诗。其中有一首《读史偶吟》，读书人在历史中领悟到，小人物的命运从来就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也算是作者在对自身的境况聊以自慰！
　　谣成夙喜炽艮河，求失道难上玉柯。
　　厉鬼君临人半死，黎民难解受欺多。
　　直接导致周先生被定为“现行反革命”的那首《长夜》也收在书中，其实是一首白话长诗。我在这里仅摘抄其中几句。由此看出，在当时的条件下作者所表现出的勇气与洞见。
　　你无边的黑夜/你阴冷的黑夜/你一寸一寸地逼走所有的光明/用那漆黑的羽翼/把这人世间严严实实地遮尽……
　　东天必定破晓/人们/起来！揩干快要流尽的血泪/抖落摧残污辱留下的污垢/去迎接那恶魔的灭亡/和那永生的黎明！

　　周先生被定为“现行反革命”后，经历了无数次批斗会。一次，被人反绑着从几米高的台上推到台下，颜面磕破，门牙也被磕掉了两颗。是夜，周先生写了一首七言古体诗，题为《恶梦》。诗曰：
　　甲寅六月十七夜，恶梦荒唐醒一惊。
　　国家多难青春恨，漫漫长夜急天明。
　　誓与黑夜腐恶为死敌，肝胆落落不同群。
　　疾世呼叫天地转，愿身成骨骨成磷。
　　反动派曾欲置之死地，岂料今朝却成罪人。
　　新旧势力都要逮住我，加以种种必杀之罪名。
　　决定明天砍头去，谁将好酒荐君行。
　　举杯欲饮呼笔墨，满纸血浆抒激情。
　　生不为非作歹何该如此，我要斥毁流毒千古之宿命论。
　　……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历史又经历了一次大转折，周先生身上种种罪名一洗而光，按常理论，周先生也应深感扬眉吐气，但此时他已淡泊于人世。在一首《自嘲》诗中他写道：
　　已堕尘寰近稀年，否缘人事泰由天。   
　　降魔历险心雄在，迟暮无聊酉戊间。
　　然而，他所受的苦难似乎还是没有结束。由于一些部门之间的扯皮推诿，周先生应该享有的政策迟迟未能得到落实。最后由安庆市委下文，才由教育系统勉强接收，在太湖中学对面池塘边上解决了几间平房。先生要求不高，但面对新式官僚的诸般行径，他还是忍不住写了多首诗表达了自己的愤慨。在《无题》中他写道：
　　齐家治国是还非，复载勤廉古训垂。
　　服务为民仍口号，曾不敢触法官威。
　　从诗中可看出，周先生所关心的，绝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运。这从他书中收入的他撰写的一副挽联中更可看出。在挽联前，周先生加了一小说明：“离休教师赵书平于1993年1月12日下午病故于阴暗潮湿、闭风无光的寓所。”挽联写道：
　　与孔方兄何悭缘乃尔。听任它久病无医，问慰无人，更那堪陋室冬寒雨冷，死能瞑目？
　　似原宪君之卑微如此，说什么尊师重教，治国重材，怎敌得官尊吏贵钱热，生尽吞声。
　　联中一方面为一个从事教育工作一辈子的老人晚景如是凄凉抱不平，另一方面将矛头直指某些表面将尊师重教喊得很响，实际上却不关心教师的官吏。据说这副挽联当时在当地传得很广。我后来想，周先生后来一直受到不公正待遇，大概与他的这中愤世嫉俗，非但不与某些人合作，反而常有言论开罪于他们有关吧。
　　由于长期倍受折磨，周先生的身体很差，而且心情一直教抑郁。但从诗集中可看出，有三件事可使周先生偶有欣慰的时候。

　　一是亲情。书中有多首赠亲人的诗。其中有一首名为《偶得》。诗云：
　　1987年3月，携二孙徜徉于长河大堤，口授五言诗，令学诵，欢喜口号：
　　（一）
　　长河东流去，西天落日圆。
　　满目皆生意，回首一欣然。
　　（二）
　　远山云隐隐，逝波去粼粼。
　　翁孙欣晚眺，口授古诗吟。
　　二是友情。书中亦有多首与友人互答诗，包括出席首都文学创作年会期间与一些友人的互答诗。1994年9月15日，在他逝世前的一年，他写了一首《三友歌》，诗曰：
　　甲戊仲秋，粱溪欢会，一凡弹琴，一帆与我纵情歌唱，三古稀犹三少年也。
　　粱溪引吭伴瑶琴，激赏高歌遏白云，
　　自古人生存意气，世间能得几回闻。
　　三是远足。周先生平生爱游名山大川。但因一生中最宝贵的时间都身陷囹圄，所到之处极其有限。即便如此，在1988年因胃癌做完手术后，在每天只能以荞麦糊充饥的情况下，自知来日不久，仍先后游了北京、南京、苏州、无锡、浙东等地，并登临泰山、天柱山、娥眉山、长城，在每地都留下了诗篇。其中被诗友们广为传诵的《天柱谣》，凡四百四十九字，气若吞天，颇有太白《蜀道难》之遗风。
　　尽管周先生在《天柱谣》一诗的最后说：“留语青山如有待，且期来日与诸君履杖重遂逍遥游”，但毕竟不敌造物弄人。1995年周先生溘然长逝。逝前曾借一首悼亡诗云：“夜台访杜老，不入鬼群中。”
　　周先生卒于中秋夜，当地一位在“文革”前也是高级干部, “文革”中被打倒、多次到刑场陪毙、平反后亦隐居不仕的老人曾吟一挽联曰：
　　更能消几番风雨，今夕月郎，又走了一个儒者
　　最可惜一片江山，明年春来，却付与千树啼鸠
　　看罢此联，不难体会撰联者的至痛至惜之心。
　　孔凡礼先生在给周先生诗词集所作的序中也表达了至痛至惜之心：“生活对于周锡年同志，是很不公平的。说句实话，像周锡年同志这样报国忧民，德才兼备的解放初期的干部，当时如果不被逆流打倒，如果能一直不间断地工作，应该是会对国家建设作出一定的贡献。”
　　如此的痛惜，也于事无补。从周先生命运多舛的一生，我不由想到人的命运与历史的关系。在强大的历史洪流面前，个人真正是无能为力。即便是当年豪气如先生，最后也不免被历史的潮流湮没于乡村一隅。其实说起来，周先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者。毕竟他最后还能活着见证于另一个能容于他以及他这样人的时代的到来。而且他的后人还能将他的文字结集面世。更多的小人物，则被抛入历史与时间的汪洋大海之中，“既无十字架又无花环记录他们徒劳的牺牲”。念及此，同样作为此一时代中一个小人物的我，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分明体会到了历史之水漫过时的凶猛以及历史中的人的绝望。
　　又忆起帕斯卡说过：人的伟大，正在于他能够认识到自身的可悲！还说，人尽管脆弱如苇草，但他能够思想，这正是人的全部尊严之所在。因此，我又可聊以告慰舅爷以及安慰自己的是：在历史面前，我们也是脆弱如苇草的小人物，但因能思想，我们至少也都有尊严！

------摘自国防大学卢周来的历史潮流中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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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太湖论坛独脚铜人网友帖子。

旧砚池

我镇的名家。

草根欲言

新仓瑰宝。

小渔儿

能拥有一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