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

闲人关注民生

清乾隆时，有个姓吴的大夫，医者仁心，良善敦厚。一日药铺打烊时，来了位老太太，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对金钗，要买药。要买什么药呢?居然是堕胎药。

吴大夫愣了，上下打量老太太，心说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怀上，真是不简单啊。

老太太见吴大夫目光游离，在自个身上晃荡，老脸一红，说:“大夫，不是我，是我姑娘。”

吴大夫摇了摇头，说:“不管是谁，这堕胎药也不能轻易给，那可是一条命啊。”

老太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停哀求吴大夫，奈何吴大夫坚持己见，就是不给堕胎药。最后，老太太只能灰溜溜走了。

可一旦珠胎暗结，风涌云动，不能止息。没隔了几个月，老太太又在夕阳熔金，药店打烊时来了。

这次她从怀里掏出了两付珠花，比上次的金钗更加贵重。

吴大夫识的老太太，见她掏出珠花就知道她要干啥，连说话的机会也没给老太太，直接给赶出了门。

然后哐当当给药铺下了门板，打烊!

又过了半年，吴大夫夜里睡觉时候，在梦里忽见牛头马面来了，茶杯口粗的大铁链哗啦啦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牛头闷声闷气说:“吴大夫，有人在阎王那状告你谋杀之罪，跟我们哥两个走一趟吧。”

吴大夫心说，我悬壶济世二十余载，兢兢业业，从不敢出半分差
池，怎么会有人状告我谋杀呢?我倒要看看，是谁在状告我!

来到阎王殿，看到了原告，那是个身着白衣的妇人，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红绳，想来是自尽而亡的。

阎王把原告一-也就是妇人的遭遇大概讲了讲。

原来妇人未婚而先孕，为了名声，只能让她娘去药铺私下购买堕胎
药。却被吴大夫一口回绝了。四处找寻后，也寻不到堕胎药，只能二次前往药铺购买堕胎药，谁知吴大夫认死理，就是不能杀生害命，直接就把老太太赶走了。

于是，妇人的结局就十分悲惨了。她亲手掐死了十月怀胎后生下的孩子，然后自挂东南枝，殉了名节。

两条命就这样没了。

妇人到了阎王那，越想越生气，直接把吴大夫告了。

阎王殿上灯火通明，黑白无常、生鬼蛇神阵列两旁，整齐划一戳着水火棍，口中喊着:威武!吴大夫跪在那，不卑不亢，挺直胸膛，还是那句话--我不能杀生害命!

妇人戟指吴大夫，边哭边骂:“你就是个唐医，胎儿珠结时，还未有
灵智，那时要是堕掉，怎么就是杀生害命?可你就是认死理，这才害死我娘儿两条性命啊!"

阎王叹息道:“吴大夫，你说的道
理是对的，但也要灵活运用，像这般认死理怎么可以呢，下不为例!”说完后，狠拍惊堂木。

吴大夫睡梦中陡然惊醒，用手擦拭额头，全是冷汗。

这是记载在《阅微草堂笔记》中的一则小故事。

故事虽小，却能从中管窥到清朝时的一些社会细节。

首先，儒家对堕胎的态度。

佛教当然是不支持堕胎的，《佛说
优婆塞五戒相经》中写，“若为杀胎故作堕胎法。若胎死者犯不可悔。若胎不死者是中罪可悔。若母死者是中罪可悔。俱死者是犯不可悔。是名堕胎杀法。”

但是儒家对堕胎的看法是灵活的，可参考审判吴大夫的阎王的言行。阎王按理来说是佛教中的神，但你别忘了，写这个故事的是纪晓岚，一代大儒。他笔下的阎王那就是妥妥的儒家言行--吴大夫你的道理
是对的，但要因势利导，不能认死理。

说到这点，还可参考明朝考过科举
的吴承恩，在《西游记》中，佛教大德高僧玄奘在子母河也堕过胎。

其次，明清时期，人口增长速度快，生育问题受到了重视。

明清各个时期的人口数量其实一直有争议，但毋庸置疑的是明朝中后期开始，人口数量增速明显。

人口数量增加，那生育必然会受到重视。

清朝有本《坚瓠集》，里头记录了，“药婆，今捉牙虫、卖安胎药、堕胎药之类。”

药婆是谁?在古时候，有几种职业特殊，叫“三姑六婆”，分别是:尼姑、道姑、卦姑也;六婆者，牙
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也。这里面的药婆就是专门卖安胎药和堕胎药之类的。’

可以推测，生育在当时可能已经形成了一个成熟的产业链了。当然，这个小故事中妇人没有找到堕胎药，导致最后母子双亡，应该只是纪大学士推动剧情的需要才这样写的。